阿里巴巴因垄断被罚款的背后，是垄断资本主义的五十多年研究史

文/高行云

首发时间：2021年4月1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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垄断资本主义的来临与马克思主义创新

近日，依据《反垄断法》，阿里巴巴公司因垄断行为被政府罚款近200亿元。尽管垄断就在我们身边，但也许正是太习以为常，反而失去专注观察与分析的习惯。

我们星球的每个角落，都有可口可乐的瓶子。

实际上，有一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派，已经持续关注垄断议题五十多年！1949年，著名的经济学家保罗·斯威齐（Paul M.Sweezy）成立了左翼杂志《每月评论》（Monthly Review）。这本杂志几近风霜，如今还在持续出版，已经成为美国持续发行时间最长的社会主义杂志

这个“每月评论学派”的名著，就是斯威齐和保罗·A·巴兰（Paul Baran）于1966年出版的专著《垄断资本》（Monopoly Capital: An Essay on the American Economic and Social Order）。

巴兰和斯威齐看到了二战后的美国，在军事—工业复合体等方式下形成了一批“巨型公司”及其“垄断资本”。这种情况改变了马克思的预言。巴兰和斯威齐，如今已经是“垄断资本主义”，已经和马克思以自由竞争为基础的市场资本主义非常不同，背后的逻辑也非常不同。

从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到垄断资本主义的转变，导致了整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新思考。二人甚至被指责不是马克思主义者，因为他们放弃了劳动价值理论和剩余价值理论。不过，他们坚持认为，阿里巴巴们控制行业和市场的能力，帮助他们可以克服利润率的下降——而这正是马克思的重要“预言”之一。同时，由于二人也看重“国家”在垄断资本如何提升利润、解决过剩问题的角色，因而引发了国家在资本主义中自主性问题的争议。再者，如果资本主义的运作逻辑发生了变化，那么阶级斗争与革命，还可能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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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垄断—停滞—浪费”的三重逻辑

究竟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呢？要了解这本书内容，不妨看看这本书的最重要的发展：约翰·贝拉米·福斯特（John Bellamy Foster）在1986年首次出版、2014年再版的《垄断资本主义的理论》（The Theory of Monopoly Capitalism）

福斯特是俄勒冈大学（University of Oregon）社会学教授，是《每月评论》的现任主编。他在社会学界出名，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作为生态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，甚至到了2000年之后，还能将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研究，发表在顶尖的《美国社会学学报》（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）。毕竟，这份顶刊早在1990年代就开始变得非常经验研究尤其是量化了。不过，社会学界较少关注他对垄断资本的研究。

福斯特回顾自己的求学历程，指出自己是1974年读到了《垄断资本》这本书。尽管他说自己同时阅读和吸收了曼德尔等马克思主义的学说，但最受影响的还是这本书。他很谦虚，只认为自己的书是“澄清”（elaboration）前辈的作品，包括5点。

1. 垄断资本主义最大特点是“停滞”！

这样的状态判断，非常不同于马克思所设想的“竞争—积累—集中—过剩”的自由资本主义。

2. 垄断资本的阿里巴巴们在阶级斗争中给予资方相对于劳方，有更多的政治优势，能够提高剥削率。这样的削弱优势，甚至有一定的政治依靠，也甚至得到国际化的支持，如使用外籍劳工、转移到第三世界国家。

3. 利润率问题，是按阿里巴巴们公司规模、相对市场分布和政治权力程度形成了按等级化格局。

4. 调节市场，不再是经济学想象的价格机制，而是垄断资本的规模。

5. 克服资本主义停滞的首要方法，是“浪费”！都垄断了，还怎么积累？生产早就过剩了还怎么办？

阿里巴巴们要培养一种浪费的再生产逻辑！

* 通过提升销售方面的投入，尤其是公关、广告、培养炫耀性消费、变换更新各种型号与包装。

* 反正垄断了就总会赚到钱，那盈余和“潜在盈余”都可以金融化，从保险到房地产

这种“垄断—停滞—浪费”的循环的核心，就是把让人类的真实且实际需求退居让位于资本的逻辑。

不仅是经济垄断，而且是文化垄断

正如上面提到的“浪费”的逻辑，其实在斯威齐的作品，就远远超出了经济学分析，更具有社会学的整体分析色彩。

保罗·斯威齐在出版该书时说，这本书的手稿中有两章丢失、找不到了。并且，由于第一作者巴兰在1964年就去世了，所以找回手稿更难。但是，在50年后这两章却又找到了，均再刊在《每月评论》上。

其中，丢失一章《垄断资本主义社会的品质：文化与传播》，颇有社会学意味，即使是今日看来，也令人震憾。

他们指出，随着媒介文化的发达，垄断资本主义形成了自己的文化，低俗化在恶俗化大行其道，新闻报道不再真实。即使偶然有批评性的作品备受关注，但也不过是在稳定社会和带来利润的双重之举。人们越来越喜欢将社会问题归结为人性弱点或国民性格使然，而忽视背后的资本主义的垄断逻辑。

    * 这是Sociological理论大缸的第536期推送 *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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